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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风沙暴

第10章 风沙暴

人失去命魂之后还会再活一段时间,就像树木虽然失去了根系,但是枝叶并不会立刻枯萎死亡。人也是一样,大管事命魂虽然没有了,但是他的七魄健旺,短时间内还不会消散,可是他的神识同样受损,已经变得浑浑噩噩了。

丰未济却是趁你病要你命,他手中的金簪直接扎在大管事的咽喉处,可是金簪绵软,受力后立刻就变弯了,根本不能当利器使用。丰未济又找来一条绳索,从大管事的背后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,直到大管事身体彻底一松,再也不争扎了,丰未济才松了手。

此时的大管事盘膝而坐,光头低垂,又像是从新入定一样,可是他已经死了,死在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手里。

天已经大亮,太阳从东方升起,照射整个大漠。驼队收拾好所有的东西,整装待发,马帮的人虽有怨言,可是前面的路还是要走的。营地上只剩下大管事一个人的帐篷。

“大师兄还没有起来?”唐忠问身边的人。

“没有,大管事的帐篷一直没有动静。”

唐忠在大师兄的帐篷前徘徊了几步,他感觉到最近大师兄的情况越来越怪异,也越来越让人感觉到凶险。黎明时分大师兄又抓走了两个人,对于这两个人的命运他再清楚不过了,但是他无力阻止。可惜二师兄钟耀司没有跟随驼队一起出发,有他在的话自己也可以少承受一些压力。

“大师兄,该出发了。”唐忠在外面喊了一声,但是帐篷里依然静悄悄的。唐忠从未想过秦游守和丰未济会对大师兄造成威胁,他只是担心自己打扰到大师兄的修炼,记得就是上一次,一位马夫把大师兄从尸厥状态中惊醒,大师兄一怒之下就把那个马夫给杀了。如今的大师兄性情更加暴虐,自己这个四师弟可不是他的对手。

“四师弟,大师兄还没有修炼完?”刁精车也从不远处走来,看见唐忠在此大声的说道。

“大师兄可能还在修炼,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搅他。”

“原来如此,”刁精车说道,“可是太阳已经出来了,这已经往后延误了一个时辰了,难道还有继续等着?”

“可是帐篷里的情况不明,如果把大师兄给惊动了,你我都难以承受他的怒火。”唐忠说道,“不如这样,我们先走。我派人留下一匹识途的老马,再留下一头骆驼,一些食物和水。等到大师兄修炼完毕之后可以从后面追上我们。三师兄以为如何?”

“四师弟的这个办法不错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刁精车点头赞同。

丰未济一直在帐篷里偷听着,他也躺在地上默默地装死,好在没有人走进帐篷查看。他听见外面的人喊马嘶,其中又夹杂着阵阵驼铃声,只是一会的功夫声音逐渐远去,直到变得遥不可闻。丰未济又躺了一会,确定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从地上爬起,掀起毛毡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查看。四周一片空旷,只有大管事的一顶帐篷孤零零地伫立着。帐篷边拴着一匹老马和一头骆驼,骆驼的身上装满了货物。丰未济的一颗心总算松了下来。

阳光变得有些炽烈了。丰未济从骆驼的身上搜出一把弯刀,他在帐篷的一旁挖了两个深坑,把秦游守的尸体埋了进去。秦游守临死的时候还保持着跪姿,丰未济努力地把他的身体掰直,让他死得体面一些。他又来到那位舞姬的尸身旁,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位美丽女性的裸体。

她真得很美,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覆盖了她的整个上身,微风拂动,长发摇曳,美得像一位仙子一样。可惜,她却死了。丰未济叹了一口气,他把那支弯曲的金簪重新别在她的长发里,又用毛毯将舞姬的身体裹严,把她轻轻地放进沙坑掩埋起来。

“望你来世投靠一个好人家,幸幸福福地过下一辈子。”丰未济祝福道。

大管事的尸体他却丝毫不管,任由他被以后的黄沙掩盖吧。丰未济骑上了那匹老马,那头骆驼跟随在他身后,一切准备妥当就要踏上前程,这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一声声马鸣。在丰未济的右前方一匹黄马奔跑过来,是黄犬。

“黄犬!”丰未济高兴地大叫。

他把手放进嘴里,吹出一声长长的啸叫。黄犬飞快地跑过来了,它凑近丰未济和他额头相抵,丰未济高兴地摸着它的头,揉着它的耳朵,摩挲着它的鬃毛。他忽然就大哭起来,遭遇如此的变故后唯有黄犬对他一直是不离不弃的。

八月初八,宜沐浴婚嫁,忌出行远游。

丰未济早已忘记这是进入大漠的第几天了。他故意落在驼队的后面,轮流骑着那匹老马和黄犬不急不缓地走着。好在那头骆驼上的食物和水比较充足,倒也不必担心会忍饥挨饿。正午时分,丰未济正骑在黄犬身上打着瞌睡,这时他身边的那头骆驼却明显的有些焦躁不安,它时不时地仰起头喷着口水,或者挣脱了缰绳奋力狂奔。丰未济骑着黄犬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它。他努力想使它安静下来,可是一点儿也不管用。那匹老马似乎也受了它的影响,开始发出阵阵嘶鸣。丰未济正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,胯下的黄犬提醒了他。

黄犬调转马头朝大漠的西南嘶叫了一声。丰未济此时才看到整个大漠的西南一隅的天空变得一片昏黄,颜色深处更显得暗红。那里好像有一只洪荒野兽张牙舞爪地奔袭过来。

风沙暴,一场风沙暴就要来临了。

丰未济赶忙催促着黄犬向北跑去,那里有一座黝黑的山脉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。没过多久,大风裹挟着黄沙铺卷过来,风声厉嚎,黄沙漫天。猛烈的狂风几乎要把丰未济吹到天上去。丰未济紧紧地抓住缰绳,伏在黄犬背上。艰难地向前走着。那匹老马和骆驼早已经不知去向。丰未济凭着印象一步一步向那座山脉走着,不知过了多久,天色由昏暗变得漆黑,风沙暴越来越猛烈。风中夹杂的黄沙几乎要将丰未济掩埋了,幸运的是那座大山也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
鬼啸山是阳山山脉的一支,名曰鬼啸,是因为山脉延伸至大漠,大漠中风沙狂烈,风吹到山中的罅隙或者洞穴时,风声鼓荡,犹如地狱深渊厉鬼凄厉的嚎叫一样,所以行走于大漠的人都称之为鬼啸山。

丰未济走在一处山间巨大的裂缝中,周围的风沙经过遮挡已经小了很多。他拍去身上的黄沙,又查看了一下干粮和水,心中暗自庆幸:还好走到了这座大山里,要不然经历如此大的沙暴可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够挨得过去的。一般大漠中的风沙暴会持续三五天之久,而且这只是风沙暴的开始,他听甘老爹说“风沙暴会越刮越猛,厉害时人畜都可以刮到天上去”。

丰未济听着耳边凄厉的啸声心中发寒,他感觉风沙暴和这座大山就像两只凶猛的野兽一样互相厮杀。大山把风暴一条条地撕碎,但是风暴又一次次地重新汇合,再次厮杀过来,不死不休。

丰未济沿着山间的缝隙向里走,竟然隐隐约约地看见前面有一处亮光,他心中立刻警觉:前面有人。莫非是甘老爹他们?他把黄犬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地方,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。待走得近了,才发现在裂缝的尽头有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,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山洞。洞顶平伸出一块巨石,刚好将风沙格挡在外。

山洞空地中央点燃了一堆火把,火堆的四周坐着六个和尚,其中五个和尚身体瘦削,一个个高鼻深眼,脸膛黑红发亮,五官的轮廓分明犹如刀削。丰未济一看他们的相貌和穿着就知道他们不是中土人氏,而另外的一个和尚则是身材高大,腰围肥硕,看其面貌是一个西域密宗的和尚。他们围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,可是丰未济一句也听不懂。

他们既然是和尚,那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,应该对我不会有什么恶意。丰未济想道这里心中的警惕减少了一些。他从阴影处走出,来到这些和尚面前,双手合十,行了一个佛礼,说道:“各位大师,我也是为了躲避风沙才到这里来的,还请各位师父发发慈悲,能否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?”

几个和尚看见从黑暗处走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,面露一丝诧异,但马上恢复如初。那位胖大的和尚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和蔼地对丰未济说道:“你坐在我这里吧。”

丰未济没想到这位西域密宗的和尚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官语。他依言走过去坐下朝这位和尚说道:“谢谢大师。”

这几个和尚在丰未济来了之后又交谈了几句,然后各自盘膝静坐,口中默念着佛经,一位位宝相庄严,如同入定了一般。山洞之中又变得静悄悄的。外面的风沙暴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了,但是深处这个巨大的山洞中,外面的风声却变得小了许多。丰未济静坐了一会,又走出山洞把黄犬牵了过来,看那几个和尚静静地参禅,只好从马上拿出一些干粮和水独自吃了,然后在火堆的一边铺下一张毛毡躺下去睡觉。他早已经疲倦了,虽然心中还保持着一分警惕,但是躺下之后立刻沉沉地睡着了。

半夜时分,丰未济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。他挣开睡眼一瞧,看见从山间的裂缝中又走来三人,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,看见山洞中有人就高声求救。那位密宗的和尚赶紧把他们接迎过来,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干粮给他们。等着三人围坐在火堆旁的时候,丰未济看清楚了:这三人也是和尚,其中一人年纪最大,大概二十多岁,相貌丑陋,自称法号一觉,还有一人法号为一念,年纪稍小,大概十七八岁,相貌很是英俊。最后的一位则是一个小沙弥,年纪和丰未济差不多,只见他头顶光光,穿着一件宽大的僧衣显得很可爱。

丰未济忽然就想起在轮台小镇的时候,在第二支驼队中就有一群和尚,其中就有一位小沙弥。看来他们就是那群和尚,只不过这场风沙暴来势凶猛,他们的驼队也是深受其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