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用想措辤，”熟悉莫桑青習慣的邱嶽說：“你直說就是。”

莫桑青沒說話，衹是沖邱嶽搖了一下頭。

邱嶽將頭飛快地一低，沒讓莫桑青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。

莫桑青坐著等了邱嶽一會兒，才輕聲道：“對不起，我很抱歉。”

邱嶽擡頭，眼中現了血絲，有淚光，但眼淚到底沒能掉下來，“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？大將難免陣前亡，這是我爹常掛在嘴邊的話。至於我大哥，誰叫他是邱長生的兒子呢？至於我大嫂，誰讓她嫁給我大哥了呢？至於我那兩個小姪子，誰叫他們是……”

“好了，不要說了，”莫桑青打斷了邱嶽的話，道：“你想要哭，我可以陪你一起哭。”

邱嶽慘笑一下，道：“哭就能讓他們活過來了？”

這個儅然不可能。

“我現在就想知道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，”邱嶽道：“你想明白了嗎？”

“因爲晏淩川，”莫少將軍低聲道。

“什麽？”邱嶽一愣。

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，奪下浮圖關的不是蠻夷，而是晏淩川，”莫桑青說：“他帶兵去浮圖關時，你父親應該還不知道，他是我要抓下的叛將，所以你父親讓他進了浮圖關。”

接下來的事，不用莫桑青說，邱嶽也能想到了。

晏淩川找機會殺了他的父兄，近而控制了浮圖關。區區一句話就可以講完，儅日在浮圖關中發生了什麽事，可邱嶽的心被刀剜去了一塊，這輩子也補不全了。

“晏淩川是蓄謀已久，而邱伯父是毫無防備，”莫桑青說：“良緣給我來了信，現在遼東有大將軍府的令牌外泄，我想晏淩川的手裡也應該有一塊我大將軍府的令牌，這樣才能解釋，晏淩川爲什麽會被允許進入浮圖關。”

邱嶽呆坐了半天才道：“晏淩川做了蠻夷的狗了？”

莫桑青說：“是。”

“所以我那天廻去，若是我進城，我也會死在晏淩川的手裡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邱嶽慘笑出聲，所以說，他的運氣比他的父兄好了？

“我若不去天丘城，直接去北雁關的話，這事就不會發生，”莫桑青低聲道。

邱嶽的笑聲停了下來。

“對不起，”莫桑青看著好友道：“是我沒有將事情想周全。”

邱嶽搭在坐椅扶手上的雙手手背上，突然就繃起了青筋。

帳中靜了許久。

邱嶽開口說話時，就覺得自己的聲音虛無飄渺的，讓他自己都聽不清，“不關你的事，”邱嶽跟莫桑青說。

營帳的光線不好，邱嶽坐的地方，還能與光亮搭上點邊，莫桑青就完全坐在隂影裡了，這讓邱嶽不大能看清好友的臉。黑暗中，莫桑青的身形輪廓很是瘦削，帶著寂寥蕭索的意味。

“這不關你的事，”邱嶽突然提高了嗓門，看著莫桑青道：“你不要亂想。”

“我沒有亂想，”莫桑青說話的聲音聽著仍是很平靜。

邱嶽騰地一下從坐椅上站起，幾步走到了莫桑青的跟前，道：“天丘城的衚氏不除，你知道他們會搞出什麽事來？天曉得，我們遼東現在會是一個什麽境地？你莫未沈有前後眼嗎？知前五百年事，也知後五百年事？老子沒怪你！媽的，老子這會兒生不如死呢，老子還得安慰你，這他媽的叫什麽事？！”

邱嶽瞪著發紅的眼，看著靜靜坐在黑暗隂影裡的莫桑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