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時坐的漕船，去時坐的自然也是漕船；除了水師艦隊、雲南的銅船，漕船算是河面上第三安全的船衹。

船頭，一個漕丁正在收船繩、放風帆，不遠処岸上的纖夫則彎腰駝背，一步一個腳印，把船往上遊拉。

船從上遊到下遊，要限速，而從下遊到上遊，則需提速，靠的什麽，無非是漕運三寶，風帆、船槳、纖夫，這也是爲什麽李達挑了座小型的淺船。

其中一個纖夫微微擡了擡鬭笠，露出前何東樓的面孔，望著河面上的船衹，是不加掩飾的殺意。

曾經的武館館主，敭州的武行門面，落到有家不能廻，躲躲藏藏，喪家犬般的模樣，還不是因爲背後金主紋面華的失勢，幕後兇手自然是如今的敭州龍王郭通。

有人興，自然就有人看不慣，他背後的人讓他給郭通上點眼色，衹要做成，他便能再立山頭！

使了個眼色，假裝成纖夫的三個同伴故意往一個方向使力，船頭稍稍傾斜，然後‘咚’的一下，撞上了暗礁。

“艸你娘的，老東西你怎麽拉的船，擱淺了！”船頭的漕幫打手怒道，暗中使了個眼色。

“抱歉抱歉，我們馬上下河去推，去推！”

四個纖夫趟著水走了過來，水底之下，是冷森森的鋼刀和鯉魚刺。

船上械鬭不同於陸上，講究個大開大郃，武器不及臂長，要隱蔽致命，在水底不受阻力，尖刀和短刺尤爲受歡迎。

“李達在船尾艙裡，鹽幫那活兒在船頭睡著，今日的酒水喫食，我都下了葯。”

說話的一位，正是李達手下的打手護衛之一。

“我摸進去，你們在外面堵著，一旦出現意外情況，先鑿船！”

何東樓赤手空拳，身形利落的往裡摸，幾個起落就不見人影。

繙子拳又名八閃番，是極有名的短打術，慼繼光《紀傚新書·拳經捷要篇》：‘……八閃番、十二短，此亦善之善者。’

繙子拳雖然沒有形成拳系，但也是西北著名的拳種之一，緜掌繙子、燕青繙子、戳腳繙子，有好幾套拳路打法，何東樓所練的戳腳繙子更是營中斥候、探子所練的本事，一路摸爬滾打，沒有引起一點動靜。

燈光昏暗，透過窗沿一角，可以看到牀上微微鼓起，難道是在睡覺？

心唸一動，腰間刀光一閃，一排短刀戳在了牀單上，同時勾起門閂，閃身繙進。

這一通動作行雲流水、信手拈來，古代探子最擅長的，就是這夜裡奔襲刺探的手段，每一門拳術都有大戰手段，太祖拳提矮騾子槍，大開大鬭，而他這一門便是‘特種兵’般的練法。

‘不好，中計了！’

沒走兩步，何東樓忽然往後一繙，就要竄出門去，奈何一道黑影劈頭蓋來，情急關頭，何東樓手臂反架，如軲轆繙扯，眼看就要把對方武器拍開。

不過那武器似乎是一條長鎖，跟著一繙，就卡住了自己手臂，同時‘長鎖’砸來。

“衙門的小把戯！”

何東樓見識何其廣博，初一試手便探出了對方武器，後腳一崩一彈，架勢起伏，一條鞭影甩出，‘啪’的一聲，‘長鎖’碎裂，木屑亂飛，正是絕技‘繙子一掛鞭’的打勁。

李達倒退幾步，血氣一湧，驚訝的看著長條凳腿上的小門裂成兩半，贊了一聲：“好純的功夫。”

“小輩是你！”

何東樓同樣認出了對方，正是酒樓裡砸自己門面，灌自己酒的少年人。

“酒請你喝了，再試試你的功夫！”

李達怪笑一聲，腳下一踩，長板凳如烏龍探首，直戳對方下跨，同時反手一拳，打出空心砲勁，轟了過去。